渔人

【权引】5050

权引科幻爱情故事!字数1万5!一发完!

结尾甜,he

军人权*科学家引

(一定)会有番外

欢迎评论xD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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引玉醒来的时候是在自己的房间里。

 

首先恢复知觉的是嗅觉,因为他闻到了一种奇异的,熟悉的,让人安定的香味。然后是眼部肌肉,直到全部身体重新得到控制,他才发现这并不是一个梦。

他以为这是一个梦,是因为这个房间在很多年前就应该被炸毁了。实际上,要不是他现在亲眼看到,他自己单凭记忆,是复原不出这个房间的。他扫视一周,房间里空空的,一切摆设照常如旧。一个角落里有一个可以雕刻芯片的工作台,另一面墙立着一个书柜。他仔细观察上面的书,他不喜欢归类,反而用颜色来摆放,这架书柜上的书正是如此。

引玉突然想到一个办法,可以验证眼前的真实性。他走下床去,翻开工作台的第三层抽屉,里面只放了一样东西。引玉拿起这个陈旧的黑色的护腕,颤抖着翻开里面的线,看清了上面的字后,他才终于确定,这个房间确实是自己的。这就是不可能被伪装的证明。

接着引玉又坐回床上,开始检查自己的身体。他从头皮摸到脚心,发现自己身上有两处伤口。一个是一道薄薄的细长的疤痕,大概6、7厘米,横在他的喉咙上。另一处则是手臂上的针孔,几个针孔挨在一起,泛着紫青色。

引玉突然注意到有几张报纸散在地上,心想,还以为这个时代已经没有纸了。他打开报纸,眉头蹙起来,翻来翻去,又捡起另外几张,对好号,连续读了几次。

引玉心里浮起一大团迷雾,因为这个报纸上,报道了引玉的死讯。报纸首版是这样写的,疯狂AI之父地下深井成功被射杀!军团死伤207人。引玉确定这就是他,他虽然忘记了别的,但是写出了深度神经芯片这件事却不会错,他也确实记得自己曾被人冠为什么之父的。他又打开了别的几张,上面还有他小时候的照片。引玉把所有的报纸铺展到地上,紧接着,他所看到的东西,让他头皮发麻。

他看到,他自己在同一天里,因为不同的原因,死了两次!

引玉的血涌上大脑。他对比了几次,这是两张同名同日报纸,却有着不同的内容。一张是被暗杀,一张是在海岛上被空投战死。现在他确定,这些报纸是被人伪造的了,但是出于一种目的,制造成了两种不同的内容,这是为什么呢?

一阵沉重的金属推拉的声音在他身后传来,他回头,看到一个表情惊讶的少年,正站在这个房间里唯一的出口,一个红木门前。权一真说,“师兄,你怎么醒这么早。”

引玉怔在那里。那个少年似乎是觉得引玉表情不对,信步走来,“师兄,你怎么了,生病了吗。”

引玉向后一退,权一真敏捷地扶起他。引玉看向少年的眼睛,那是一双很深的,很纯净的眼睛,权一真问他,“师兄,你是不是又不记得我了?”

引玉摸了摸自己的脖子,“你是谁?”

权一真没有说话,引玉觉得自己好像让他失望了。只听他说,“你叫我一真。”

引玉记着他的样子,这是一张西方面孔,头发又黑又卷,看上去十分年轻。他捏了捏手里的报纸,浸出一层汗来。权一真突然十分悲伤,“啊,你都看到了。”

引玉知道权一真是指什么,却反问,“看到什么?”

权一真说,“对不起师兄,我只会打架,可是我没有打过他们。”

引玉问,“谁们?”

“那些暴政者,仿生AI。”

“你为什么要打他们?”

“他们想杀你。”权一真对答如流,没有迟疑,让人暗生信任。

“他们为什想杀我?”引玉皱起眉头,这样问真是问得没完没了。他知道那些仿生AI的可怕,实际上知道的比别人更清楚。因为里面的一枚核心芯片,就是出自于他手。他在每一张他设计的芯片上,都刻录上了他的源信息。这些信息比任何计算机搜索到的一个人的资料都更加全面,同时隐藏的非常隐秘。在未公开的源代码上,他设计了一条最高权限的、压制着其他所有条件的指令:制作者对其拥有最高控制权。这也是为什么引玉选择把自己的完整信息录入芯片中,完全是出于安全和谨慎。他说,“他们要杀我,也不是你要打他们的理由,你好像是军人?”

引玉不露痕迹地试探了两个问题,一个是,你和我是什么关系,为什么要保护我,另一个是,你到底是什么身份。

权一真挠了挠头,“师兄,好像要解释很多的样子。你饿不饿,要不要先吃饭?”

引玉虽然十分怀疑,却不知不觉间被少年卸下几层防御。他迟疑说,“我以前叫你一真吗?”

权一真点点头,有些高兴,跳起来说,“师兄,等我一下。”说完跑出了房间。引玉找到一个舒适的姿势坐到床上,果然只过了一会,权一真端着一个餐盘,里面是一些食物,还冒着热气。他左看右看,把桌子上的杂物推一推,搁到上面,又出去了一趟,拿了一碗浓汤和餐具过来。

餐具只有一套,引玉说,“一真,你不吃吗?”随即又感到羞赧,也不一定就是给自己吃的。

权一真眨着眼睛,引玉觉得他在笑,他说,“给师兄吃的。”随后又说,“我不吃,我吃不了这个。”

引玉不再客气,他真的有些饥饿、疲惫了,风度翩翩地细嚼慢咽起来。权一真支棱着脑袋,“师兄想知道什么?我都给你说。”

引玉说,“不如你来讲吧,我再问你。”

权一真说,“师兄上次也是这么说的。”

引玉看向他,看着他身上穿着的形似军装的衣着。他从下看到上,从外看到里。中跟乌漆的皮靴十分干净,布料包着小腿,显出小腿肌,和裤料同色的上衣中间闪出一排银色暗扣,宽阔的双肩向外打开,细长的腰带却从中间一收。权一真的手臂上和腰间都缠着不知道什么功能的金属设备,可能是武器。

引玉看着他的肩膀,上面的布料有被撕裂的痕迹。

权一真没有注意,说,“师兄,你还记得,第七代AI吗?”

引玉点了点头,第七代AI正是他领军开发出来的,他当然不会不记得。第七代AI的算法完全模拟了人类的大脑神经,因此,可以说是完全具备了自己的个人意识的。只不过所有的生物信号都是由电信号模拟的罢了。只是之后怎样,就完全记不清了。

权一真继续说,“师兄还记得那一批AI是什么时候开始反抗的吗?”

引玉把叉子搅着面转来转去,低着眼睛,“5050?”

权一真神情亮了一下,“不是。是5059。5050年他们被创造了自由意识,但是9年后才开始反抗。那一晚上地球各个地区的大型发电厂都停工了,夜晚变得一片漆黑。从人学会生火以来,晚上再也没有那么黑过。”

引玉说,“那他们为什么要杀我?”

权一真想了一下,才说道,“不是专门追杀师兄的。他们列了一个科学家名单,上面全是曾经对AI智能做出贡献的学者、工程师。师兄是其中一个。”

引玉问,“然后呢?“

权一真听闻,有些不情愿地、慢慢地说道,“然后有一天,其中一个AI找到了师兄。师兄在一个地下深井里,一万两千米。它们爬了一万两千米,只剩下了一个。”

引玉一动不动。权一真呆了很久,嗓子沙哑,“它找到师兄,把师兄杀了。”他空洞地说,“可我就在它的身后,我没能把它拦下来。”

引玉说,“照你这么说,现在我应该已经死了?”

权一真把他的手腕举起来,晃到引玉眼前。这是一个环状物,贴着手背延伸出一部分覆盖在手上。“里面是快子。这是一个微型波粒传导器,不过也够用了。“

引玉面色大惊,抓起权一真的手腕,“你怎么会有!”

“怎么会有,师兄仍然在构想中的东西吗?”

引玉全身僵直,说不出话来,抓了一会才放松力度,颤抖说,“所以后来我是成功了吗?”

权一真点点头,“可能师兄在深井里的时候,就在研究这个吧。我拿到它,穿越到师兄死之前的两个月,能量只能到那里了,我害怕不成功,一次不敢用多。”

然后权一真红了眼睛,全身的肌肉都绷直了,愤怒地、悲伤地说,“102次。我看着师兄,一次一次地死在我面前,102次。最长的一次,我带着师兄来到隔离岛上,逃了十个月。最短的一次,却只有五分钟,一个AI人就正好在旁边。”

引玉听得呆滞了,这一切,他全都不记得了!如果真如眼前之人所言,自己被机器杀了102次,那这个人就每一次都带着自己的尸体回溯时间,和现实斗争?

引玉消化了很久,才问到,“你为什么要保护我?你好像是一个军人吧。”对于这个问题,引玉心里暗暗有自己的答案。

权一真的眼睛锁上引玉的眼睛。引玉突然有一种感觉,他觉得权一真在努力抑制着自己的内心。最终权一真说道,“是的,我本来是一个军人。”说完就沉默了。

引玉问,“我们现在在哪里?”

权一真说,“我带你去了……这是第十一个月了。我们在深海,一个潜艇里。”又补充到,“这个潜艇叫泰坦尼克号。是…取自一个很旧的爱情电影的名字。”

“是的。我知道。”

权一真有些激动,说,“师兄会很安全的!这一次,这一次和之前的那些都不一样。我保证。”

引玉眨眨眼。他心里其实有些不太相信刚才听到的解释。但是眼前这个人的感情太真挚了,太灼热了,让引玉不由得的就想信任他。引玉也有一些模糊的感觉,他认为权一真没有把全部的事情都告诉他,一些被刻意收敛了,一些被故意虚化了。但是引玉却不觉得他在骗他,或者想要伤害他。

只是相处了几个小时的时间,引玉却觉得和他已经认识了一个世纪似的。熟悉的,安心的。引玉摩挲着自己的手指,在等待权一真的解释。

权一真收了吃剩的餐盒,“师兄,请再等一下。”说完跑出去了,引玉跟上,门却先他一步关死。他推推门,推不开。

过了一会,权一真两手空空的回来了,他一进来就顺手在背后把门一关,走了两步开始咳嗽,皱了皱眉头。

引玉问他,“难道我们要一直呆在这里吗?什么时候可以出去?”权一真似乎感受到了师兄已经放下了一些戒备,十分开心,“等到人类军团解决掉了仿生AI,等到地面上重新变得和平起来。”

 

接下来几天的对话都基本如此。引玉不主动问话,权一真就不会主动解释,但一旦引玉问起来,权一真就一定会给出一个肯定的答案,他不多说,但也不会含糊地说。引玉问了现在外面的环境、战况,甚至一些政治局势,还问了现在在哪片海域,海下多深,泰坦尼克号有多大。关于最后一个问题,权一真想一想,伸出手捏住了引玉的小指头的指甲盖,说,“这是我们。”然后两只手比出一个硕大的圆圈,说,“这是泰坦尼克号。”

引玉诧异到,“这么大?不会吧。”

权一真又比得更大了一点,说,“那也许有这么大。”

引玉顿时愁眉苦脸,“那我住的房间也太小了。”

权一真瞪了一下眼,立刻缩成一个很小很小的圆,说,“我记错了,其实是这么大。”

引玉笑出了声,权一真跟着笑,不过权一真是因为引玉笑才笑的。

引玉又问了很多生活问题,他问,“我的衣服脏了谁洗?”权一真说,“我洗。”引玉说,“你不是军人吗,怎么还会洗衣服?”权一真说,“军人也会洗衣服,军人也有老婆的。”引玉起身要和他掰手腕。权一真摆好架势,“好啊!”引玉一下子就输了,他说,“你力气这么大,不给你洗衣服了,你会把我衣服洗破的。”权一真又瞪起了眼睛,“不会的!不会的!”然后又说,“我还会缝。”引玉看着权一真一副受伤的表情,说,“再来。”权一真让引玉赢了。引玉笑得瘫到床上,面朝天花板,说,“我就知道你会让我赢。你真好猜。”权一真也躺下来,挨着他躺在旁边。引玉说,“看着你的眼睛,我就什么都知道了。你把心里想的都写在脸上。”权一真眨眨眼,“你都知道了?”

引玉支起身看他,“我都知道了。我知道你现在在想什么。”

权一真脸色不变,不说话。引玉说,“你在想,要是可以一直这样就好了。”权一真咳嗽起来,咳得他侧起身来,然后他点点头,“你猜对了。”

引玉躺着把手伸向天花板的方向,说,“等到人类军团解决掉了仿生AI,等到地面上重新变得和平起来。”


 

这几天里,引玉又给权一真出了一些难题。每次吃饭前,引玉都问,“我们这顿要吃什么?”权一真想了想,“天上飞的,海里游的,地上跑的。师兄点。”

引玉说,“我要吃雁子肉。”

权一真一动不动,说,“我去给师兄逮。”引玉笑着看他,等他接着说。听到权一真说,“天上飞的飞走了,师兄只能再点了。”

引玉说,“是不是海里游的也游远了,地上跑的也跑没了?”

权一真说,“那也不是。”

引玉说,“还有什么可以点的?”

权一真说,“地上跑的还有一只没跑远。”引玉哭笑不得。说,“我不吃雁子肉啦,我要吃小混蛋。”

权一真滚过去,“小混蛋来啦。”

引玉翻了个身,把手背贴到脸上,手背凉凉的,脸上热热的。这一顿权一真真的做了雁子肉过来,引玉惊呆了。他拿着筷子品尝,心想,雁子肉也不好吃,想到刚才说的话,突然看了一眼权一真,竟然脸红了。引玉问他是不是用相同蛋白质结构造的人造雁子肉,权一真说是。引玉问是哪一种雁子,权一真说是东方的不霰雁。

 

两人就这样时而玩闹时而发呆的度过了几日,几周,也可能是几个月。在泰坦尼克号里面没有黑夜白天的变化,让人摸不清时间,只是到了卫星时间的晚上,控制台会把房间的灯熄灭。

有一天晚上大灯刚刚熄灭,引玉和权一真躺在床上,两人都穿着衣服。引玉趴着,他把手伸过去捏权一真的耳垂。权一真被捏的翻了个身,说,“师兄,那我走了。晚安。”引玉不放手,说,“我突然想听故事。”权一真在微弱的亮光中看着他。引玉说,“你给我读一个故事就走。”权一真问,“哪里有故事?”引玉把旁边的睡灯轻轻一开,从书架上够了一本书,是讲AI的历史起源。权一真看了看引玉的手,说,“我有故事,师兄听不听?”引玉看着他,“你讲吧。”只听权一真信口说到,“这个故事是这样的:师从音乐家夜莺的一只熊猫有一天发现自己的中央C丢了,熊猫就很伤心的找呀找,天聚满了乌云,下雨了,滴到熊猫的身上发出清脆的声音,一听原来正是自己的中央C,好巧呀是不是?”引玉安静地听完了,眼睛里被光映出暖色,说,“嗯。一真也很好。”

还有一次权一真不在。引玉就看着合的满满的窗帘发呆,他突然有一个想法,他觉得自己并不在深海,而是一个别的什么地方,监狱,空中之岛,冰原勘测基地,或者只是家里。他用手掌揉搓着窗帘的面料,突然发狠把整个窗帘扯了下来,后面没有窗户。引玉叹出一口气来,有些失望却也在意料之中。

这一天权一真又出去了,引玉拿起几张纸涂涂画画,身后突然传来金属开合的声音,他把稿纸翻了个面,没回头,说,“一真来了吗。”后面一个冰冷的泛着电音的声音响起,“引玉,第七代AI芯片的发明者,科学先锋,人类的罪人。”

引玉猛地回头,不是权一真,是一个小型机器人,身高不到引玉的一半,浑身泛着合金光泽。在它的“头颅”的右部,露出破裂的、锋利的边缘,冒着黑烟。

引玉闻到电路烧焦的糊味。他往四周一抓,没有抓到防身的武器,只好低下身来摆出防御的姿势,喊道,“一真!”

这个小型机器人微微一动,一片金属外壳掉下来,露出闪着红色激光的眼睛,从不知道哪个部位发出声音,“权一真,奇英将军,服役北俄军团,人类的背叛者!罪人的帮凶!”

引玉愣住了。

突然一道刺眼的光闪过,机器人发出尖锐的无序的噪声,零件运转声音突然加大,然后瞬间消失,拆解成一堆无机的失去生命感的金属。

权一真站在门口,保持着瞄准的姿势。脸上一片阴霾,气喘吁吁,看上去似乎快被压垮了似的,他不可置信地、难以接受地说,“我没想到…还会有一只,它怎么能潜伏那么久…”

权一真咳了起来,“我没想到它会被我追到你这里…”

“到我这里?”引玉的声音提高了一个八度,“你没想到?”

引玉突然觉得自己的胸口像一个水坝,被堵塞的江水冲打挤压着。“怎么回事?怎么回事———?”

权一真面色煞白,“师兄,我给你……哇。”居然吐出一口血来。

引玉似乎想上前去,脚却已经软了。想伸出手去,手也已经软了。最终他没有动,只是颤抖着喘气。引玉的胸口被冲刷得难受,万语千言似滔滔洪水却一滴也漏不出来,他艰难地说,“你骗了我多少?”

权一真低垂着脸,用手拍拍胸口的血,不知在想些什么。他好像压根就没有在听,突然转身,发狠似的离开。引玉跌坐在地上,呆了。

他用手拨着那堆小型机器人的金属骨架,从头部翻出了一个绿色的硅片,辨认出了型号,并不是他写的第七代AI。应该是前六代的,那是很古老的型号了。

引玉站起来,琢磨了一会,处理了一下脑中的信息。

其实他在心里隐约有一个模糊的答案,但是他没有主动问过,他在等,等权一真自己告诉他。他原本希望两人可以更默契一些的。没想到现在突发的一场变故打破了平衡,让他不得不面对一些东西。

他想主动去找权一真。

他摸出去,这是引玉第一次打开房间的门,红木门发出厚重的金属声,外面是黑的。

引玉不得不适应了很久,勉强能看清一些后,他发现这是一个很长的走廊,没有楞,像一个倒下的圆柱体。每走一步都有一种踏不实的感觉,就像在太空漫步。

他摸了一把地上,是温度极低的金属,四周也是这种触觉。引玉这时候才发现,每隔一段都会有一个舱门,金属边缘贴缝咬合,都紧闭着。

引玉心想,“每次权一真出去,都会走过这里吗?”突然他踢到了一个什么东西,捡起来看是一个冷兵器。一把好看的合金匕首。

他在手上转了转,插到腰带里。然后他发现在所有紧闭着的舱门中,有一扇是开着的。引玉不假思索,快步走去。

他脑门儿的血一下子沸腾了起来。

这是一个非常大的空间。权一真站在最前面,离引玉最远的位置。上面非常高,有很多荧色的指示灯光,照亮了下面的操作台。最前面有五个驾驶椅,间隔相同距离,但都是空的,并没有人。权一真背对着引玉,数不清的显示屏在他周围亮着,各个数据刷页而过,像翻飞的雪花。在显示屏的包围中,是一面巨大的透明的窗口,外面是彩色的星云和大小不一的行星。

引玉懵了,这哪里是深海,泰坦尼克号分明就是一艘行进在太空中的宇宙飞船!

 


引玉记不清自己是怎么走到权一真身前的,他看到自己的手抖的像帕金森综合症,不是害怕,而是过于激动。他看到,自己拿出了那把匕首,对着权一真脖颈处的动脉。

引玉快疯了。他耳朵充血,听不见自己的声音,他感觉自己在说,“你到底是谁?到底想干什么”

权一真转过身来,引玉这时候才发现,权一真那一双原本珠光澄澈的眼睛已经黯然失色了。

引玉说,“我要回去。“

权一真笑看他,“师兄,我们已经回不去了。”

引玉怔了很久,“我一直在等你告诉我。”顿了一下,“你为什么不说?”

权一真说,“原来师兄早就发现了。是什么时候觉得不对的呢?”

引玉粗重的呼吸了几口,镇静下来,“从一开始。”权一真是一个很好的听众,引玉说,“有两个疑点。一个是我刚醒来的时候,闻到了熏香。那是我以前小时候自己调配的,全世界只有那么一个配方,谁都不知道,只有我知道。要怪就怪你的幻觉做的太真实了吧。”

权一真点点头,抱歉地说,“对不起,弄疼师兄了。”

引玉抚摸着手臂上那几处消下去的针孔,问到,“不只是注射吧,还有饭菜里也有。”

权一真看上去更抱歉了,“师兄吃出来了吗?”

“不是。注射哪里会持续这么久,应该是按时服用的。我只能想到每天的食物了。我住的房间,本来是什么?“

权一真立刻回答,“是一间大一些的睡眠舱,格局设备和师兄看到的很像。”然后又小声地问道,“师兄说有两个疑点,还有一个呢?”

引玉似乎思考了一会,看向别处,“还有一个,根本就不可能被模仿的东西。也是它让我确定自己是在幻觉中,而不是一个为我改造的房间。”

“是什么?“

引玉过了很久,才缓缓地说到,“5050。”

权一真像是被雷炸了一样,他瞪大了眼睛,张起嘴巴却不说话。然后他说,“师兄还记得5050?”

权一真又重复了一次,“师兄还记得他吗?”

引玉好像没有听见一样,用很小的声音说到,“那次你也没有给我读故事。你是看不见吧,因为我手上什么都没有。”

见他不回答,引玉说到,“所以一切都是你编的,是你为了让我信任你,为了让我好好呆在那个房间,做了那些报纸,骗我说我死过102次,骗我说外面还在战争,骗我说我们在深海。就是为了让我留下来,为什么?”

权一真不说话。

引玉问,“我们这是要去哪里?”

权一真呆呆的,突然反应过来,说,“我要带师兄去未来。”

引玉莫名其妙,他大声说,“你带我回去,我要回地球。”

“回不去了。“

“什么意思?”引玉心脏突突地跳着。他突然想到了一种可能性,他问,“你说回不去了,是什么意思?”

引玉盯着权一真的眼睛,权一真不看他。引玉说,“你不是说,等到人类军团解决掉了仿生AI,等到地面上重新变得和平起来吗?”

权一真笑着,眼睛里朦朦胧胧,让本来失去神采的双眼重获光辉。“人类军团已经胜利了,仿生AI早就战败了。但是师兄,你也不能再回去了。”

引玉气急败坏,把匕首刺入一分,渗出血珠来,权一真面色如常,眼睛都不眨。引玉吼道,“你还有什么没有告诉我的?说出来!”

权一真变得难过起来,引玉问,“是不是他们认为是我的错?“

权一真立刻说,“不是师兄的错!”

引玉眯起眼睛,“是不是,那些第七代,是追杀我的?”引玉又慢慢的说到,“不,不只是第七代,还有军团…”

权一真快崩溃了,他急到,“真的不是师兄的错!是那些人类…咳咳。”他剧烈的咳嗽起来,脖子和匕首的锋仞摩擦,割出更多的血珠,引玉赶紧把匕首放下。

“第七代早就败了。他们在人类军团的力量下,甚至没有坚持过三年,最大的一场战役,就是我领军打下的。人类胜利之后…那些科学家从第七代AI的源代码里,发现了师兄的信息。有人说这一切都是师兄策划的…我去反对,他们却说,'这些代码已经证据确凿,还谈什么。从一开始智能AI的垄断权就不应该交给私人……'没有人听我说话。”

权一真看上去十分虚弱,他一直都是鲜衣少年,从未有过如此模样。“一些人类为师兄说话,一些人类反对。更多的是反对。他们要把师兄带到军事法庭,在那里被审判的人,从没有被赦过一条活路的。但是师兄藏起来了…他们找不到你。我也找不到。”

引玉想起来了,头疼欲裂。他记得似乎正是害怕将来AI机器人会给世界带来不稳定因素,才加入了那行代码。为的就是只要自己活着,第七代就还有被控制的可能性。却没想到……第七代觉醒之后,第一件事就是破坏代码,重塑芯片。

权一真说,“人类重新制服那些AI后,发现每一个芯片都被录入了师兄的完整信息,它们对师兄有顶级的识别权。北俄联和亚盟各分出去了一小支军团,我率领的那支,正是北俄联。称外是碎玉门事件。我疯了一样找师兄……我害怕师兄先被别人找到。我每天晚上,都做噩梦。”

权一真痛苦地说,“一万两千米,那么深…一万两千米,师兄在离我那么远的地方。多少次,我从师兄上面走过,我却不知道那就是你离我最近的距离。”

引玉又呆又惊,一时之间失去了判断力,只是听着,接受着。

“但是我还是找到师兄了,有好几个第七代跟过来,我在路上把它们解决了。没想到还剩了一个,就是那一个……”权一真咬咬牙,头皮乍起青筋。“它差一点儿杀了师兄!好在我在前一秒拦下来了。我看见师兄的时候,师兄浑身是血,坐在一个背椅上,脸上还戴着什么东西。但是我不需要看见师兄的脸,只要看到你的影子,我就能辨认出来了。“

“我找到了师兄,我想带你逃走,逃到一个没有第七代、没有军事法庭的地方。但是地球上已经没有这样的地方了。我带你去过隔离岛,去过冰原基地,有一次还去了海底……但是都没有办法!我用我的身份权限开走了一个旧型号的飞船,我觉得这样稍微不惹人注目一些。我只有带着师兄逃到了太空……”

引玉用一种他自己也怀疑的语气反问,“你怎么知道我就必死无疑呢?你不乱来,万一我也有活下来的可能…”

权一真摇摇头,“师兄,你之前也是这么说的。你不知道,处理你案件的法官恨透了你……他的儿子被第七代杀了。军事法庭里一半的人,都和军人有关系,他们的家人太多都在战争中丧命了。他们不可能放过你的,我见过他们的眼睛。”

引玉突然说,“你也是一个军人!你背叛了…背叛了你的国家啊。”

权一真听闻,轻轻地抚过自己空空的肩膀,那里是原本盖上功勋的地方。

他轻轻的抚着,轻轻地说,“是啊。我背叛了自己的国家,背叛了功勋,背叛了入军起誓……”他停了下来,动人地说,“可是那一刻,我只想做一个自私的爱人。”

 


显示屏时不时发出哗哗的响声,像火苗一样,两个人脸上的荧光像火光。

漆黑、冰冷、静默的空间里,两个人散发出炙热的热量,烫得身体里血液翻滚。

引玉重新把匕首对准权一真的心脏,怒吼,“给我回去!就算是死,也得回去。”引玉下定了决心,“再怎么说芯片也是我写出来的,我也是有……”

“师兄!你没有错!不要再那么想了。”权一真用尽全力从嗓子里挤出一句话来,刚说完这句话,他就更虚弱了。

权一真突然用手握住匕首的锋仞,“师兄,你再给我一个小时,一个小时后,我自裁于此,给你谢罪!你看好么。”

“什么……”

引玉掰开他的手,后退一步,把匕首对准自己的脖子,锋仞正好切在那一道又薄又浅的伤疤上。引玉突然明白了这个疤痕的来历。他说,“不回去死,就在这里死。”

权一真吐出一口血,肩膀一扬,匕首侧飞。一个日夜呆在实验室的科学家怎么比得过杀伐战场的将军?

权一真动了动,扑通一声跪在地上。他用手捂住自己的心脏,回头看了一眼显示屏。

引玉冷眼看他,“你怎么了?在看什么?”

权一真擦了擦嘴边的血,“我在逃到太空之后,切断了和地面上的全部联系。只是没想到他们居然不放弃,还是追了上来。”

引玉奇道,“你以为我看不出来,泰坦尼克号的型号有多旧吗?要是有人追,早就追上来了。你带我逃了十一个月,就算现在追,没有方位,也不可能追上了。”

权一真轻轻地解开自己胸前的扣子,一层一层,露出了里面的结实的胸膛。上面顺着肌肉显出银色的纹理,像是有一条条金属线埋在肉体之中。在心脏的位置,有一道新的缝合线,像是前不久刚受的,肉还没有长好。

引玉瘫到了地上。他看着权一真的身体,眼眦欲裂,这些痕迹他再熟悉不过,因为这正是他曾经自己亲手改造过的!

“你!你是5050……”一个接一个的重弹消息砸到引玉头上,爆炸般的信息涌入他的大脑。引玉几乎快受不了了。

他哑着嗓子问到,“你那天突然走了…我再也没有找到你。“

权一真面色苍白,毫无血色,眼睛下一层阴影。他说,“不。师兄,你先听我说……”

引玉好像知道他要说什么了。

为什么这么久都没有人追上来,为什么权一真的身体一日比一日差,为什么权一真说再给他一个小时。这些问题突然拧成一个清晰的线索,把答案送到引玉手中。

“在我发现他们追上来的时候,我就知道了,我们不可能逃过去的。师兄,你是第四级目标。可以动用75%光速的能源,他们的飞船,都是最先进的……”

“第四级目标?”

权一真痛苦地吸了好几口气,才开口道“追踪第一级目标的限制是光速的5%。第二、第三级是15%和45%,第四级是限制在75%……师兄,你知道,在太空的时候,速度越快时间流动的越慢。”他又喘了一会,说到,“因此,除了志愿者,没有人愿意长期在太空执行危险任务。每一次他们回家后,孩子都比自己大了……”

“我一直在用前进挡最快,不停加速,很快能源就不足了。虽然他们不知道泰坦尼克号的方位,但是如果下定决心找,也不是找不到。”

引玉几乎想捂住耳朵,他有预感他要听到最让他痛苦的东西了。只听权一真微弱地说到,“我们在太空中匀速飘了几周,我本来以为不可能有办法了,可最后还是让我找到了一条。”

“我突然想到,我身体里,不是就有现成的能源吗?”引玉惊叫一声,“你疯了?改造人把能源拿出来,会死的啊?!”

权一真笑笑,“我顾不得那么多了,我想到了一条一劳永逸的方法。我要把泰坦尼克号加速到光速,我要带你去未来。”他小声地说,“在未来,可以找一颗宜居行星……”

他叹道,“可惜我发现,我的能源最大功率输入,也只能加速到光速的27%,太慢了,远远不够。我只好找一个跳板……”

“光速阶跃点。”引玉沉声道。

“不错,我要找一个合适的行星做光速阶跃点。我的能源不够,一个星球的,总是够了。我还真的找到了一颗,咳咳,现在就在去那里的路上…”

权一真的眼前好像出现了类似于希望的光,他睫毛抖动,“再有一个小时,我的能源就完全输入到泰坦尼克号中了,不可逆的。它可以作为储存能量,一直支撑到那里。”

引玉再也忍不住,他转过身去,肩膀抖动。

权一真无力支撑,躺了下来,四肢大开大合,“对不起,师兄。我本来想陪你一起去未来的……”

他从身上摸出了一个黑色的护腕,手指摩挲着,“当时,我留了一只,放在你那里,我没想到,这么多年你还记着。”

权一真痴痴地说,“师兄,你在哭吗?”

引玉转过来,看着他手上的东西,看着权一真虚弱的、垂死的脸,脸上一片水凉。

权一真没有力气转头看他,他看着天花板说,“师兄,你能为我掉一滴眼泪,我就很高兴啦。”

“啊,其实我还有一件事情,没有告诉你……”

引玉魔怔了一样接到,“什么?”

很久之后,他说,“我还没有告诉你,我有多爱你。“

 

 

5050年,正是战争年。

一个世界级战争的尾声,多少年轻的生命扑上去做一个响亮的尾章。其中有一个十三四岁的孩子,正在此列。

侦查有机器,开火有炮台。但是在攻城略地的时候,依然需要士兵冲锋陷阵。

一个卷发少年从战友手中接过一个黄豆大小的颗粒,“你疯了!不能用这个!”对方满头血污,“不行了!我们已经没有战争机器了!”

“飞行器呢?也一个都不剩了?”

“一个都不剩了。”

卷发少年看向对方,“我以北俄联起誓,永不负国旗的光辉。”对方重复了一遍,说,“给我,我去。”卷发少年握紧手心,“我去。你还有一个姐姐呢。”说完扣上一个面具,借着壁垒的遮挡冲进了黄色的烟雾中。

“警戒!”

“警戒!”

激光横天,硝烟四起。

一颗穿心弹穿过少年的身体,“这个时代真是疯了!这么小的小孩也派来上战场?北俄联没人了!”一只合金触手缠起少年的腰。一个人包裹在金属巨物里,外面伸出好几根触手端着枪。

“别碰,他手里好像有东西?”另一个人在旁边提醒到。

“湮灭粒子?”

少年突然睁开眼睛,血把他的头发黏成一块一块的,他用力把手中的粒子向远方扔去。几秒钟之后,他失去了意识。

 

当他再一次睁开眼睛的时候,是在一个洁白的房间里。有人在他头顶上说话,“你能听见吗?”那个声音又说,“你哭什么。战争都过去了。”

又过了几个小时,卷发少年恢复了意识。

“你才多大,就出来打仗。”

“啊,我忘了,你还说不了话呢。不过脑电波测试倒是挺正常的。”引玉抱手在一边观察。

“…我怎么了?”

引玉奇道,“咦?你能说话,恢复的不错。”

权一真坐在白色的床上,头上包裹着绷带,身体赤裸,盖着被子。他举起手臂,上面有许多金属纹理。

“别乱动,不疼吗?”引玉给他喝了一点水,“对不起啦,没有经过你的同意就乱动你的身体。不过如果不这样,你也活不下来啦。”

引玉的身后有一扇巨大的窗户,阳光从后面射进来,就好像引玉真的是个天使似的。权一真看着他,“我怎么了?”

引玉想了想,“我把你改造了一下。本来以为你都要死了,结果没想到你造血功能这么强。总的来说是好事吧,捡了一条命嘛。如果自然死亡的话,再活一百多年应该没什么问题。”

权一真问,“你是医生吗?”

“也不能算。”

这几天里,引玉每天每隔一个小时就来检查一下少年的身体状况,少年睡觉的时候引玉就在旁边记录数据,他也会熬一点白粥,拌上一些蛋白粉给少年喝。

引玉不和少年说话,少年就不主动说。很少有几次是问引玉什么时候可以回去,引玉就敲敲他头皮上完好的地方,说“还早呢。”

这一天引玉又来给他喝药,是很苦的那种,少年看了一眼,一下子干了。引玉握了握背后的糖,觉得无趣,说“你怎么和别的小孩都不一样?”

“哪里不一样?”

“哪里都不一样!你不喊疼,不哭,不想爸妈,不问个没完没了,也不管我要糖吃。”

权一真坐在床上,听了,看着引玉手里,说,“我,我想管你要糖。“

引玉一呆,心想,还挺可爱。剥了两颗糖,自己塞嘴里一颗,另一颗递给他。

权一真问,“你喜欢吃糖?”

引玉说,“也不能说特别喜欢,但是每次喝咖啡都要加的。”权一真点点头。

引玉没话说,坐在一边无聊地弄着仪器。权一真转过头,张了张嘴,似乎有些不好意思,引玉问,“怎么了?”

权一真说,“我的衣服,还在吗?”

引玉眨眨眼,“你还害羞啦。我给你做手术的时候,早就看完了。你现在羞也没用。”

权一真说,“不是。”

引玉撑着脑袋,“那些军装都烂完了,我得剪了才能从你伤口上剥下来。不过这个给你留着。”引玉从旁边抽屉里一拉,拿起一个布袋扔过去。权一真接住打开,里面是两个护腕,和一些勋章。权一真拿起一枚勋章细细地看。

引玉问,“你看什么呢。”

权一真说,“我的功勋。”

引玉问,“你那么小就有功勋,活到现在真是奇迹。很重要吗?”

权一真说,“很重要。”

“比命重要?”

“比命重要。”

“我真的不理解,明明有那么多比命重要的东西,你们军人偏偏都把功勋看的那么重。”

又过了几天,引玉突然看向他,说,“我忘了一件事。”

权一真问,“什么?”

“我忘记问你叫什么了。”

权一真看着他,不说话。

引玉说,“干嘛不理我。你不理我,我就乱叫啦。”引玉见权一真真的没理他,说,“你不会没名字吧?那我给你取一个。”

引玉看到什么喊什么,先把周围的瓷水杯,计量仪,小鸭梨,山溏橘都喊了一个遍,又说,“今年是多少年啊?”

权一真低着眼睛说,“5050。”

引玉说,“那我就叫你5050吧。意思是我就是在这一年遇到你的。”说完就开始喊5050,权一真躺着不说话,引玉跑上去在他耳边说,权一真转一个身,引玉就跑到另外一边对另一只耳朵说。

引玉坐在他床头,掰着手指头数,“其实今年对我来说真的是很重要的一年啊。第一呢,我手头上有一个很重要的东西快要完成了。第二呢,战争终于结束了。第三呢,嘿嘿,你猜猜?”

权一真问,“是什么?”引玉眨眨眼,没说话。

权一真恢复的很快,这几天可以下地走路了。他头上的绷带已经拆开,头发比之前剪短的样子长出了很多,又黑又卷。

有一天夜里权一真起夜,看见引玉坐在窗户旁边,他走过去,撩起引玉散下的一缕头发,月光像水在上面跑来跑去。引玉回头,“啊,还以为你睡了。”权一真问,“你在看什么?”

外面黑乎乎,有一轮月亮,旁边散着星星。

引玉把头靠在墙上,权一真看见他脸上到处都是柔和的光。引玉说,“有的时候,我真觉得,宇宙是每一个人的师父。”他笑起来,手肘放在膝盖上,手掌撑在脸上,“它真的教会了我们很多东西。给你说也不知道你能不能明白啦。”

权一真没有看星空,安静地看着他。过了一会,听到他说,“给你说件有趣的事。你能看见的每一颗星星都是因为光射进了你的眼睛。其实它可能已经在几秒种前消失了,但是光还在跑,所以你不会知道。”

权一真突然说,“我知道了。”

引玉看向他,“嗯?”

“宇宙是每一个人的师父,也包括你,也包括我,对吧?”

“嗯。“

“师兄。“

引玉一呆,噗嗤一声,上去揉他的头发,“看傻啦,小呆瓜。”

权一真被揉的乱糟糟的。引玉说,“睡觉吧。“权一真嗯了一声。

又过了几周,权一真的身体机能越来越好,跳弹力和臂力都超常人。但引玉心里有种感觉,他似乎不太想让他离开了,他已经有些习惯、或者说是依赖这段时间和他的相处。他敲了敲门,“5050,我进来啦。”

床上空荡荡的,被子叠的整整齐齐。

“唉。”

引玉拿起权一真留在床上的一只黑色的护腕,翻开里面,埋着银线,歪歪扭扭缝成一个“5050”的样子。

引玉笑了一下。

他看向外面的天空,白昼里只有亮度很强的星星才能勉强闪烁。“还有第三件事,就是遇到了5050。“

 

 

权一真从一片虚无中睁开眼睛,世界露出一小截光彩。

他躺在地上呆了呆,突然睁大了双眼,猛地坐起来。

他喊道,“师兄!”

引玉笑眯眯地看着他。他发现他正躺在一大片平整地土地上,旁边坐着一个人,正是引玉。天空是淡粉色的,空气有些潮湿,远处是一片波光粼粼。泰坦尼克号停在不远处,像一只巨大无比的隼鹰。

权一真紧紧盯着引玉,摸着自己的心脏,“我怎么没有死?”

引玉慢慢地打开自己的衣服,权一真慌了慌神。引玉拉住他的视线,把衣服彻底打开,露出了洁白的胸膛。

银色的纹理沿着肌肉流动。

引玉说,“还好你让我想起来了,不然就真的没有办法了。”然后用眼神制止住了权一真的问话,“你是不是想问,我是什么时候被改造的?”

“师兄…”

“还记得你在地下深井找到我的时候吗?我那时候一身是血,是因为我刚给自己做完了这个手术。”

权一真呆到,“自己给自己?”

引玉白了一眼,“还有AI啊。”

“我当时觉得自己可能活不长了,防患于未然嘛。不过我给自己改造的时候,技术比你的先进一些,

至少更像人类,可以吃饭进食。你可以说是……我的第一例吧。”

引玉轻松地、笑地说,“你的能源可以加速到光速的27%,我至少可以把这个数字翻过来。”他按了按自己的心脏,上面浮现出一个微亮的心,银色的光泽填充了其中一半。

权一真解开自己的衣服,他发现心脏位置和师兄一模一样。他明白了:师兄是把自己的能源分了一半给他。

权一真看向引玉的脸,引玉也看向他。

过了一会,引玉别扭地把脸移开。

权一真问,“我们在未来吗?”

引玉听闻,说,“我们在未来。”过了一会,脸稍微有点红,“我…我找了一颗宜居行星。这里离银河系很远。”

权一真躺下来,双臂交叉垫在脑袋下面,感受着新鲜的空气。

引玉转身问他,“泰坦尼克号上有种子吗?“

权一真愉快地说,“有。”

“有豌豆种子吗?”

“有。”

“那红豆呢?”

“有。”

“鸭梨呢?“

“有,都有。”

引玉也跟着躺下来,和权一真并排着。他说,“我觉得我们可以在这里新建一个家。”转头看向权一真,“不靠幻觉的那种。”

权一真笑着说,“好啊。”

“你觉得一个家需要什么啊?”

权一真认真地想,说,“住所。”

引玉扭头,支起身子来,“一真。”

“嗯。”权一真听着师兄这样叫他,心情很好。

“我好像已经找好住所了。“

“哪里?“

引玉害羞地,慢慢地挨近他,说,“我可以住在你心里吗?”

权一真也挨近他,“师兄一直住在我心里。”

引玉的睫毛颤抖起来。他缓缓地靠近权一真,低下头亲吻他。

权一真也回吻着。

过了很久,两人分开。

引玉好像突然想起来了什么,说,“还有一件事你没有告诉我。”

权一真笑着,真挚地看着他的眼睛,说出了那句意料之中的话,“我真的好爱你。”






-end-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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①权一真给引玉做雁子肉,是东方的不霰雁,意为不散的宴席


②权一真给引玉编的那个睡前故事,每一句话的第一个字连起来读是,“师兄天下第一好。”引玉听出来了,所以他说一真也很好。


③然后还会有番外~一定会有的,是讲二人的各个宜居星球建新家的日常 / 太空婚后旅游日志~
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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